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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無情可破萬物(二十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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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無情可破萬物(二十二)

“怎麽會呢?”葉蓁雖說是不知道春桃這話從何而出,但是她卻還是伸出手來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以示安慰。春桃發質細軟,葉蓁手下觸感先是微涼,手心的暖意傳到發絲上後便是柔滑的動物毛發質感。葉蓁瞧著春桃紅紅的眼,眼前一花,一瞬間似乎瞧見了只小兔子。

葉蓁一向不喜歡瞧著別人因為她難受,此刻自然也不忍心看著春桃瞎想。她立即開口解釋到:“這些年來你在我身邊幫了我很多,可是我不希望你的一輩子都繞著我轉。你該是個獨立的人,不該是葉府家仆。今日我把賣身契還你是希望你往後多條路可走,從此往後你來去自由,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幸身陷囹圄你也不必被我牽連,大可瀟灑離去,過你自己的日子。”

把賣身契還給春桃一事葉蓁已經打算許久,前世這姑娘在她身邊盡心服侍了一輩子,最終連副完整的屍骨都沒落下。如今瞧著生動鮮活的春桃,葉蓁總是十分恍惚。這樣鮮活的一條生命怎能淪落為那般的下場啊!

今生能不能活下去葉蓁並不把握,不過她還可以還春桃一條命。沒了賣身契從此春桃便不是葉家家奴,最多就是與葉蓁走得近些的友人。本朝律法誅九族並不牽扯摯友。若往後葉蓁富貴,她自然會記住春桃;若她鋃鐺入獄,春桃也有生路可走。

聞言春桃逐漸止住了哭聲,她抽抽鼻子啜泣道:“小姐,春桃不離開你!您不讓我喊小姐我便喊你蓁蓁,若是覺得春桃哪裏做得不好您說便是,春桃改還不成嗎?”春桃眼淚收不住了,用帕子將眼淚抹凈。

春桃一直覺得自己的命好,雖說它五歲時因家貧養不起弟弟被親爹賣給了人牙子,可是沒吃幾天苦葉府管家就將她買走,隨後更是分到了葉府大小姐的房裏貼身伺候。

這葉家大小姐脾氣好,帶著她吃了許多先前她都沒見過的稀罕玩意兒,有什麽好東西也都想著給她也拿上一份,那些東西就連之前村裏村長家的女兒都沒有,更可貴的則是她犯了錯這大小姐也不曾對她怒目相對。曾經春桃覺得這輩子若是能這麽跟著大小姐便是頂好的,可如今她的大小姐竟然把她的賣身契還給了她,這怎麽成啊?!

春桃見到桌上的賣身契,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惶恐。她太怕是因得自己惹得葉蓁不快,故而葉蓁要將她趕走。她自幼便在葉蓁身邊,只學到了怎麽伺候人,除了這裏她還能去哪裏呢,又怎麽謀生呢?

她已經沒有家可以回了,若是僥幸真的找回了自己的家,她那對眼睛裏只有弟弟的父母怕不是又要將她賣上一次。春桃如今已有十二歲,葉府中的好吃好喝將她養得白白嫩嫩,便是比一些小門小戶裏的小姐也是不差的。春桃不敢想若是她再被父母賣上一回將要去的是什麽地方。

想到此春桃好不容易止住的哭聲更大了:“小姐!求您可憐春桃,若是離開了您春桃可怎麽活呀!春桃已經沒有家了!”

葉蓁眼珠一轉,又想起先前聽管家隱約透露過的春桃的那對父母,頓時理解了些春桃的顧慮。她伸出胳膊來將春桃攬入懷中,嗅聞著葉蓁身上溫暖的木質香氣,春桃的情緒漸漸安穩下來。

葉蓁輕輕地用手掌順著春桃的後背,倒了杯溫熱的水給春桃暖手。她輕聲安慰春桃道:“別哭了,我不是要趕你走。賣身契你自己守著,往後若是想繼續留在這便留,你的月銀照往常一分不少,等我往後手頭寬裕些便給你漲銀子。”

聽到不趕自己走了,春桃的情緒平穩了下來也止住了哭聲。

“我把賣身契還你是不希望我們之間有這東西牽絆,我不需要你來當我的仆人。我希望你是走是留來去隨意,我想你活得快活些。”

“快活?”春桃擡頭瞧著快要燃盡的蠟燭,歪著頭認真思索葉蓁口中的快活是何含義,在她瞧來能跟著葉蓁這麽好的主子便是快活了。像她這種生在窮苦人家的女孩,能一生安穩混個溫飽就很好了,至於葉蓁口中的快活,春桃想不明白。

葉蓁探身伸手又揉了把春桃的頭發。春桃剛哭過,此刻聲音裏還帶著些哭腔:“小姐!頭發都亂了!”

“如果你想的話,明天便跟著我在校場上練功吧,我教你些自保的拳腳功夫。”葉蓁想著趁現在多給春桃找幾條退路,先教她些拳腳功夫免得她被人欺負了去,往後若是能安定下來再尋幾個師傅來教她些謀生的活計。如今春桃年歲小黏她黏得緊,往後有了本事傍身,就算她不在人世了春桃也能好好活下去。沒誰缺了誰是不能活的,日子總要繼續過。

淩晨的校場上除了往日的許福葉蓁從此便多了個春桃的身影。葉蓁囑咐她多拿了件保暖的外衣披在身上,小姑娘今年才十二歲,身子骨並未完全定性,如今習武雖說是有些晚了,但是強身健體求個自保還是可以的。

春桃還是第一次來到校場,小姑娘一雙小鹿般的眼睛裏寫滿了好奇,巴掌大的小臉藏在護領處的白狐貍毛後,瞧著什麽都覺得新奇。

“瞧好了。”葉蓁兩腿分開與肩同寬,重心下移,控制著膝蓋不超過腳尖,腰馬合一。春桃有樣學樣,雖然她上半身力量不夠晃晃悠悠的,雙腿也有些打顫,可終究是邁出了第一步。

葉蓁今日並未練功,而是繞著春桃走來走去,春桃動作稍有變形她便輕聲提醒。這春桃也是個有毅力的,雙腿酸痛也咬牙硬撐著,直到天光大亮,校場上的人越來越多。

“那不是王先生和他那妹子嗎,怎麽這麽早就來校場了。”有人在校場瞧見葉蓁,心下不解問道。

“嗨,這你就不知道了吧。王先生說既然身在軍中就不能啥也不會,老早就跟著許福學武功了,現在雖說是還不會啥,可他這馬步紮得可穩當了,比軍裏不少兄弟還穩呢。每天大老早天沒亮他就在校場了,我有回睡不著瞎溜達撞見過,往天你沒瞧著那是你起晚了人家都回去了。”有熱心人開口回答,這些日子葉蓁的所作所為這些漢子都看在眼裏,一個書生能做到如此地步他們也著實是佩服。

番邦二王子在葉斐這碰了一鼻子灰傷了元氣,敗家之犬般灰溜溜夾著尾巴安分了些時日,木鹿城難得的又重回了往日的時光。

葉蓁把這次新抓來的幾人安排在了那大塊頭隔壁,見那大塊頭面上的神色,葉蓁篤定這幾人是老相識。

此次勝利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,消息很快便傳回了京城,龍顏大悅大手一揮便是大把的銀子賞賜下來,更是親派了齊尋止前去督軍。

皇帝膝下子嗣單薄,嫡出的皇子只有齊尋止和五皇子齊尋峰二人。庶出的皇子倒是還有一個四皇子齊尋谷,不過早些年騎馬時墮馬摔壞了腿已是不中用了。既然葉家嫁女已成定局,皇帝也有心叫葉斐和齊尋止這對未來的姻親多走動些。近些日子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,總要太子在朝中多扶植些自己的力量才好。

東宮內齊尋止的貓兒正霸占了他的太公椅睡覺,齊尋止垂手立在一旁瞧著小貓肚子隨著呼吸一起一伏。繼後也在,她瞧著這熟睡的貓兒似乎透過這一幕看見了故人。

“當年你母後便是極喜歡貓兒的,她無論在哪兒身旁都必定有一只灰棕毛發的雀貓。”

提起生母,齊尋止的目光也變得柔軟。他半蹲在太師椅旁輕輕撫摸著熟睡的貓兒,說話聲音極其小心,生怕驚擾了貓兒的酣夢:“這貓兒像極了母後留給我的那只,每每看見它都好像是母後一直陪著我一樣。”

先皇後生齊尋止後血崩去世,只留下了只生前極為寵愛的貓兒。旁人嫌棄那貓晦氣,繼後便接過來繼續養著。等齊尋止大了些時繼後便把貓兒還給了他,可貓的命數終究是沒有人長的,那老貓壽終正寢,只留下了只和它長得極像的崽子。

繼後擡眼看著齊尋止,當年那個繈褓中哭聲孱弱的嬰兒如今也長成了玉樹臨風的少年郎。她極為仔細的端詳著齊尋止的五官,上面既有老皇帝的影子,也有先皇後的模樣。齊尋止抿嘴不笑時更是平添了一份清冷,和先皇後的氣質更為相似了。

“你和你母後也極為相似。”繼後徐棠兒似乎透過眼前挺拔俊秀的少年郎看著誰,她聲音溫柔,帶上了自己都未察覺的繾綣。

繼後從未在齊尋止面前避諱過先皇後,反而自小便告知他自己並非他的生身之人。繼後徐棠兒是庶出,相貌上和先皇後徐梅兒並無太多相似,姐妹二人唯一有些像的地方便是那雙眼。可同樣的一雙眼在徐梅兒的身上便沾染了她身上的霜雪略顯冷淡;在徐棠兒的身上卻是繾綣溫柔,似是訴說不盡的柔情。

先皇後的死,是橫亙在齊尋止徐棠兒二人心頭的一根橫刺,母子二人每次提及此時都是久久無言。

小貓睡得舒服翻了個身,張開嘴巴弓著身子打了個哈欠。

“母後,父皇聖旨叫二人前去督軍,不日便要前往木鹿城了。”齊尋止的目光黏在無憂無慮的貓兒身上,似是有些不舍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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